楚玉言听到这，方才听明白，这左颖香是来找自己告状的，为了给崔应雪使绊子。
要不是她一早查过这些家世顶尖的几个仕女底细，知道这左颖香性子骄纵跋扈，手里有好几条人命，看她演的这戏码，她还真信了这左颖香是心肠慈悲之人。
不过，这回这左颖香还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，她正愁抓不到崔应雪的把柄，左颖香这就给她送上门来了……
楚玉言将眼底的心思压了下去，遮掩的不露分毫，一脸惊疑：“竟有这事？”
左颖香起身，在楚玉言面前盈盈拜了下来：“确有其事，臣女不敢撒谎，还请娘娘给那惨死的宫女一个公道。”
楚玉言心思活泛起来，若这事是真的，她介时正好借着这由头，先打一巴掌，再给几颗甜枣，将那崔应雪收为己用。
右手无名指在左手小拇指的护甲上轻敲了敲，楚玉言眸底闪过些算计。
不过是个十六的小丫头片子，身子又弱，常年困在府里，随随便便吓吓，还不就任她宰割？
想到这，楚玉言扶着流纤的手起身，走到了左颖香近前，微微俯身，一张玉白的面上满是秉公执法的严明痛心：“若此事当真，本宫必不会徇私枉法……”
话还没落音，就看到一身跟流纤一般无二粉蓝宫裙的庾苑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。
不同于流纤明媚精明的长相，庾苑气质更为温敛，相比于流纤显得更为好接近。
可此时，平常总是带笑的庾苑却罕见的没了笑意，神色复杂。
矮身行了一礼，方才柔声开口：“娘娘，崔姑娘来了。”
楚玉言扫了左颖香一眼，后者神色惊惶，显然还被崔应雪之前打她那一巴掌震慑着，心里有阴影，这会儿又做了亏心事，可不得心虚害怕？
“请崔姑娘进来。”楚玉言压住上扬的嘴角，吩咐庾苑去将人请进来。
左颖香却在这时候猛地抬头，看向楚玉言的脸上满是惊惶：“娘娘……若是崔姑娘瞧见颖香……可否让颖香躲一躲？”
右脸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痛，左颖香语无伦次，祈求的仰视着楚玉言，想要让她庇佑自己。
楚玉言一双眸子无波无澜，含着温和怜悯的笑意，握住了左颖香的手：“别怕，有本宫在。”
左颖香急的眼泪都出来了，楚玉言的话并没有给她多少宽慰，还想再说什么，身后已经传来脚步声。
她只能迅速低下头，收拾好表情，若无其事的站到一边，垂眉敛目，温顺恭敬。
庾苑身后，楚玉慈手里捏着帕子，泪眼婆娑，梨花带雨。
这幅模样落在楚玉言眼里，又是惹得她满眼嫉妒，心里不适。
崔应雪这个病秧子，倒是有一副好容貌，颇有西子之风，这么一哭，别说男人，她一个女人都看的移不开眼。
只是再好看又怎么样？天生就只能给她做踏脚石！就像当初她那个姐姐一样……
掩下思绪，楚玉言重新坐了回去，身上紫檀色平罗裙，长及曳地，在光下愈发显得华丽摄人。
“崔家姑娘这是怎么了？哭的这般可怜？”
楚玉慈一双泪眼直直看向旁边低头恭谨站着的左颖香，后者身子紧绷，头几乎要埋进胸口，跟受了惊的麻雀似的。
楚玉言将这两人的眉眼官司悉数看在眼里，左手护甲在旁边的扶手轻敲了敲：“听说，崔姑娘宫里有位叫燕儿的宫女暴毙了？”
她这话一出来，满室皆静，楚玉慈也停了抽泣声。
站在楚玉言身边的流纤注意到，左颖香身子这会已经不止是僵硬，甚至还微微的发起了抖。
而不远处，那位崔姑娘也泠泠出声，那腔调跟娇惯养着的黄鹂鸟似的，娇弱又可怜：“娘娘这听说……是从何处听说的？”
流纤便眼睁睁看着，崔姑娘这话说完，左颖香身子抖得更厉害了。
收回视线，流纤心里唏嘘，崔应雪打了左颖香一巴掌的事，她是听说过了的，而且个中内情知道的还挺详细。
听说是这左家嫡女借着探病的由头，越俎代庖，非得动手教训采云，这才惹得崔应雪动了气。
这崔姑娘瞧着性子软的很，是个好相处的模样，能把人逼到这份上，左颖香确实也算个人物……
这宫里，欺善怕恶的人多了去了，这左姑娘瞧着崔应雪脾气好，想要压崔家这位一头，殊不知，脾气再好，也是绥安公府出来的，不是会任人欺侮不吭声的性子。
“方才，左姑娘与本宫闲聊，这才知道了些你宫里的事。”
楚玉慈眼角余光清楚的看见楚玉言这话一出，左颖香猛的抬头，神色不敢置信。
被手帕掩住的半张脸勾出嘲讽弧度，楚玉慈冷笑一声，三年过去了，她这个妹妹，还是一点没变。
卖人卖的干脆利落，不带半分拖泥带水，心狠的很。
“左姑娘对应雪宫里之事，倒是知道的挺快……”楚玉慈捏着帕子，有模有样的擦着眼角，语气意味深长，听不出心思。
左颖香像是被踩到了痛脚，还算中等姿色的脸一瞬间张狂起来:“是我说的，但崔应雪，你做的出还怕别人说吗？这宫里是有规矩的，你无端端打杀一条人命，真以为这宫里你崔家一手遮天？”
楚玉慈听着左颖香的指责，一时还真想发笑，草菅人命？这四个字用在别的地儿或许还真得辩上一辩，可放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，就显得尤其可笑。
这宫里，死的不明不白的人还少吗？
人命在别的地儿是天大的事，唯独在这皇城之中，命这东西，轻贱得很。
若是没人声张，哪怕人人心知肚明，这人死了就死了，大家都当睁眼瞎，没必要为一个奴才给自己找不痛快。
可偏偏，左颖香非得来找她的不痛快，将这事闹大，挑明了那就不是小事，需得查出来个交代才行。
不再搭理跳脚的左颖香，楚玉慈看向了前面端坐着的楚玉言，声音孱弱:“娘娘也是这般想应雪的？”
